阿柴

【应渊*李莲花】莲华处处开 1

·平淡的小故事一则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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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舟独游，江中寒影单只。李莲花写好了信件连带着笔墨镇砚一同给了一个卖花的小童，身上剩了5两银子，也一并作为报酬给了出去。少时，不知游荡何处，坐下木板也越发湿凉，只是一丝冷气，便引来滔天的痛觉。

 

必然的疼痛压崩了意料之内的意识，寒毒洗脉，痛入骨髓，李莲花只得蜷缩忍耐，他当真再一次以天为被，以海为席，丧葬于此。当真是圆了“海上寄余生”的梦了。

 

莲花本自水中来，终了入淤泥，也算是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，最是相宜的。

 

都说人之将死，必得走马观花，清算过往得失，而今估计是疼得顾不过来了，也许是毒气入脑户已经记不得什么了，而听觉还甚是敏锐，听见真气内力如铁锅上的水汽蒸腾，筋脉似毫无弹性的琴弦，一根接着一根断了。

 

恍惚间他觉得身体剧烈的晃了一下，过眼云烟都在飞速划过，他挣扎着仰头去看，迷迷糊糊看见有白光在船头，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满是星光。星火辉煌如雪飘零——

 

“你们看，这是什么？”方小宝惊奇的看着奇观异象，哪怕是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也不经感叹：“是什么人，这么大手笔！”

 

“哼，故弄玄虚。”笛飞声一字千金，眼底不自觉地被光辉吸引。

 

“怎么，也有你方大少爷没见过吗。”李莲花温温和和地调侃。

 

“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，说不定真是什么文曲星下凡的天观异象！”方小宝越说越激动，左右开弓拉着俩对视的人：“我们去看看！” 

 

——

 

李莲花总算想起什么了，他不曾想三个人在一起的场景，是他心之所念，里面竟还有活着的自己。就算是回光返照，也让他心生诧异，脑子侥幸还能转转，观察这天观异象。不仅仅是奇观，甚至有触感。

 

飞絮落在身上并未融化，旋即融进皮肉骨髓，没有泯灭的光絮，晃晃悠悠地似乎在嘘寒问暖，流窜身体神识，没有体感的人犹入温泉中，突觉额间焦灼如火，他半睁开眼，迷糊间看到了一生所不曾见过的画面：恢弘壮阔的，魂飞魄散的、痛彻心扉的、生生死死、万物众生同哭......

 

天地昏暗清白变化，一间阁楼木屋中有个人莫名其妙地坐了起来，茫然地摸摸屁股下面是什么，手在眼前乱晃，摸向自己的身子，甩甩右胳膊，另一手揪揪耳朵，又按着喉结张张嘴，末了静下来给自己把脉。

 

脉为无胃，无神，无根之脉，死脉，是十死不治的死脉。

 

他静坐无语，迫切地想要重新审视“天无绝人之路”的本意了。出神间鼻息晃来一抹异香，嘴边触碰到釉边的碗，李莲花自然地用嘴喝起来，清凉入口，幽寒入脉，他却觉得不冷，更有沁人心脾的舒展感。

 

来者不知善恶，五感不能如常觉察人什么时候出现面前，李莲花心倒是无旁骛地喝着，一生一死不过一瞬而已，他不必在乎眼前是什么。喝罢，想谢谢却道不出来，那人看他半开着嘴，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。

 

“不必客气，说来我还要谢你。

 

李莲花歪头不解。

 

对方似乎琢磨了一下：“家父肺痨，几年前幸得李先生医治熬过几年，如今家中只我一人了，今日偶然碰见李先生躺在岸边，就带回来了。”

 

李莲花点点头，无意间挠了挠鼻梁，但那个人也不多说什么，逐渐没了动静。李莲花等了很久，才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，索性无他事，开始静坐凝神调息。

 

也不知什么时日了，风渡了些凉气，掺杂着沉木老叶的味道，半空的湿气让久坐的李莲花忍不住吞口水。他讪笑，看来自己还算是能食五谷的正常人，是饿了，但没有食欲。

 

“就算是活死人，也会食蜜养息。”那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，吓得李莲花轻拍着胸口，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直咳嗽，男人抓住他手腕，背后一把一把地替人顺气，继续道：“既活着，就好好活着。”

 

接着，翻开人的手，纸皮包的热物烫进手心里，李莲花不觉得烫，双手拖到鼻子下，使劲儿一闻，点了点头却又摇头。

 

耳边的人接话：“鸭子是山上逮的，我学着烤来的，纸包油渍吃着方便。”接着，男人对着杯底敲出声：“餍了，喝这个清口。”

 

李莲花总有意无意闻到那股异香，听到杯碗相碰又闻到了另一种清幽的花香，很吸引人。他抱着一整只鸭，不知道怎么下嘴，忍不住笑起来，总觉得太不斯文了。

 

“你挑东挑西，午夜饿了，可是很难熬的~”男人安慰地鼓动李莲花尽快进食，一个风声扫耳，恢复了静谧，人又不知道去哪了。

 

屋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外面树叶刮动的声音，仿佛刚刚的声音和人都是凭空出现，凭空消失的。李莲花脑子冒出一个词，来无影去无踪，紧接着想起什么鬼面恶煞，他晃掉思绪，顾不上斯文，慌忙地剥开纸皮吃肉啃骨。

 

这家伙一点没懂李莲花摇头的意思，他是饿了，油腻好说，但明儿肠胃有的是不舒服，难不成到时候还让人陪着？想着自己尚且不能完全自理，心里潸然，老天爷怎么就又让他活下来了呢。

 

饭毕，李莲花空举着油乎乎的手，眼瞎，喉哑，耳朵鼻子失灵时不灵的，对周围的环境不能掌握一分，无从利用一点，脑子愣住不知道作为个废人接下来怎么办。似是有心灵感应，刚还想着，手腕处便被人握住。

 

无声无息，不知是人是鬼。

 

手指，脸部，胳膊被人细细擦洗，李莲花注意力全集中到那个人的手，直到被人扒开了衣领，湿热贴上来他又吓了一跳。

 

男人笑了，看着李莲花隐忍不住地大惊失色，犹觉得好笑：“我虽很少照顾过人，但是知道分寸。”。

 

李莲花脸一热，也不知道羞赧什么，也不多想了任人收拾着自己。亵衣裹身，被人扶着躺下，那人就要甩袖离开，李莲花伸出一只手要抓转而又忍住抓在床边。

 

他感觉到床边一陷，那人重新坐下来，不冷不热地问：“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
 

李莲花一时尴尬，摸了下鼻尖要说什么，突然想起出不了声音，得，人哑了，没法忽悠人了。

 

“你若想起夜如厕，可以叫我帮忙~”男人直言不讳：“反正看都看到了。”

 

李莲花无语，把伸出的手钻回被窝，侧过脸拒绝‘对话’。

 

“当然，怕鬼也没关系，”男人笑到：“我一直都在。”

 

床上的人被戳中心事，忍不住拍案起身，紧接着被人压下来，耳边传来悠扬空灵的声音：“只要你想。”

 

李莲花一惊，脑中光辉如絮，额头隐隐作痛，渐渐昏迷起来，而外面已经毫无动静，那个人又消失了。

 

接下来的几天，李莲花卧病在床，一天三餐，除了第一天的烤鸭，剩下都是素菇野草，清茶花露，说起来吃着却不烦。那个人白日外出，会带来些东西，米糕甜食给人解解馋，学说话本故事给李莲花过过耳朵，更是新挑了些茶具，在屋内烹茶翻书，在外走走停停，这人话很少，很多时间都是悄无声息的。

 

但今日的人似乎很有精神：“山下正是清明节，不少人去寺庙点灯，踏青祭扫，我看老少游街竟有扎制风筝的，便求来一个。”男人把燕尾风筝放到身前让人寻摸，继续道：“李先生用不用我写上祈愿驱病，放飞他？”

 

李莲花手指沿着骨架描画轮廓，一边默默听着。

 

“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日子，街上都穿着锦衣华服，盛装溢彩，还有不少异族人士游玩，一问才知道竟是皇帝生日，都来献宝。皇帝慷慨也把宝贝展出来，让众人一阅。我看了下，唯有那个流光舍利，绝非凡物......”男人突然停下来，看着李莲花。

 

李莲花好奇地侧耳继续听，却听到这一句：“我听说，皇帝之前大病一场，无生人之照，但不知何故，一夜间恢复如常，甚至状如青年。”

 

李莲花攥紧风筝线，表情凝重，那人继续道：“我见了，确实如有神助。似乎是吃了什么仙草灵芝，若不是肉体凡胎没有什么仙根，估计早飞升而去，寿比天齐了。”

 

男人漫不经心地道：“也许命数如此，让他多活几年，但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好心，敢把这等东西献给皇帝。”

 

他意有所指，李莲花无语甚至有点头疼，曾经笛飞声方多病寻来的解药，被他送给命在旦夕的皇上，这样秘事，还有谁知道。他听声音辨别了几天，猜不出是何故人，尤其来无影去无踪，脚法身法如风，无法甄别武功派别，就连性情，温善有余，清冷无常，也是捉摸不透。

 

男人言辞严厉起来：“如此大义，虽国运不会有损，但此起彼伏，因果相连，皇帝会因此遭受更大的果，索性为了让国家长久昌盛，我把这个宝贝玩意儿拿来了。”

 

鎏金盒子放到人手里，李莲花不可置信地摸起来，握在掌心的大小正是当日单孤刀献给皇帝的宝物，李莲花的表情变幻莫测，心里忍不住骂道：疯了么这是！

 

“我没疯，而是在助人，有得必有一失，天注定的。”男人说的信誓旦旦，随即话头一转：“你可不知道这个宝物真正的来历。如来佛祖名下有一弟子下凡历劫，参透佛法并传于世人，他修得正果圆寂，将圣物舍利留于世间。这个民间只当做是佛家圣物坚不可摧，实际上，舍利随缘而化，内含丹灵，供有缘人食用。这个皇帝吃了忘川仙草续命，舍利于他已经无用了。”

 

李莲花心里暗叹，终于见到一个比他还能白话的人。

 

男人继续道：“普通人就算得到了，也不会用，这个就暂且放在这里。如果你需要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
 

不过是以天借命，苟活几个年头，李莲花淡淡笑了，摇头拒绝。那人无话，默默地把那个盒子放在桌上，再不提此事。